<<All For U>>

 

上篇

 

 

我問你們,被人罵作你不是人!,你們會有什麼感想?對啊,我不是人。我殺人我噬人我吃人我不是人。那又怎樣?這些都不是我願意的,我是被迫的,我是被迫的……要怪,都只能怪你們。是你們的錯…是你們的錯!!對啊,一切皆因你們而起,錯不在我啊。

我發誓,我要殺了你們,我一定要殺了你們!別怪我狠,你們才是世上最狠毒的人。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認不清你們每一個人的臉孔…?不要緊啊,那麼我便把世上每一個、每一個都殺掉吧。

殺人遊戲,正式開始。

 

 

現在正值初春,灰濛濛的天空總是下著連綿不斷的細雨,天氣濕悶悶的,弄得人混身不自在。這幾天以來,天氣一直都是持續著如斯令人討厭的狀況,然而到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天空竟一反常態地放晴,連一片雲都沒有。

走在青蔥的草地上,女孩深呼吸了一口仍殘留著雨水氣味的空氣,臉上那木然的表情,隨即被一個代表著滿足的孩子氣笑容所取代了。女孩之所以會破例地綻放出罕見的微笑,並不單單是因為天氣轉好。她之所以會笑得如斯滿足,同時亦是因為她終於找到她尋找已久的東西了。

傳聞中的鬼怪古堡,終於讓她覓著了。

人人皆云此座古堡內裡陰森恐怖,死氣沉沉,且更有鬼怪居住在內,是個生人勿近的地方。然而,一向膽大包天不知死字該如何唸的女孩聽了這個傳聞後,竟表現得極為雀躍,對這座古堡甚感興趣。

打聽了古堡的下落後,女孩便獨自出發,想要好好地冒險冒險。意外地,途中並沒有她心目中的野獸圍攻,沒有核人的陷阱,在毫無攔阻下,女孩便到達了那座古堡了。

正確點來說,她才找了不夠半小時,便已經找到那座古堡了。原來那座所謂的古堡,只不過是一間離女孩家不遠,徒步也能到達的空屋罷了。

卻步在這間位於山腳位置的破舊空屋前,女孩抓了抓她那頭過份細碎的長髮,帶點不滿地揚起了咀角。在她的臉上,並無半絲恐懼或是膽怯,她反而覺得眼前的這間破屋,完全滿足不到自己那旺盛的好奇心呢。

反正一場來到,女孩也就無所謂地走進去了。

這間小屋,是以歐洲中世紀的歌德式建築方法落成的,室內的樓底很高,七彩的玻璃窗鑲在雕刻精緻的窗框裡,看上去高貴又優雅。把門關上後,女孩便看見屋子的中央擺放了一副西式棺木,上面還插著一個銀製的十字架。走到棺木旁仔細端詳了許久,女孩伸手揩過棺木的表面,結果惹得一手都是塵。似乎,棺木已在這裡擺上了一段很長的時間了。女孩猜想,之前來過這裡的人,應該只是見到這副東西便已經嚇得雞飛狗跳,誰也沒有在此逗留過吧?一想及此,女孩不禁露出了勝利的淺笑。畢竟,自己是首位接觸這副棺木的人嘛!

來回注視了那副棺木良久,最後,女孩的視線停留在那個純銀十架上。想也沒想,女孩竟猛地提起右腳,一下就把那個插在棺木上的十字架踢到飛開幾尺遠了。

「糟了!我到底在幹什麼了?!」愣上了近半分鐘,女孩方才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何等的不知所謂。可能因為她是空手道社的社長吧?所以她只要見到有東西立在自己跟前,便會有想去踢的衝動。

「算吧,反正也做錯了,要錯就錯得乾脆點吧!」輕鬆地說出一堆歪理來支持自自己的不當行為,女孩竟推開了棺木的蓋,想要看看裡頭到底有些什麼,好能滿足自己那旺盛的好奇心。

甫把棺木打開,女孩便不自覺地瞪大了雙眼,伸出手掩住了咀巴倒吸了一口氣,深深地為到眼前的景氣而嘖嘖稱奇。在花梨木製的棺木裡,一朵又一朵的深紫色的玫瑰密佈在絲質的軟墊上;軟墊鋪在棺木內的每一吋位置上,看上去既高雅又舒適。而軟墊上,躺著了一個穿禮服的男生。

男生的皮膚很白很白,除了身上的毛髮是黑色的之外,男生的臉,頸,甚至是咀唇,都是純白色的。在他身上那套黑色禮服的映襯下,男生的皮膚也就顯得更白、更無血色了。儘管皮膚顏色過份一致雪白,在佈滿灰塵的七彩玻璃窗透進來的日光下,男生那副精緻細膩的五官,還是完好無缺地呈現在女孩的眼前。

秀氣有神的眉型、密密的眼睫毛、高而修長的鼻子、大小恰好的咀唇、尖尖的下巴……一切一切,都美得令女孩看呆了眼了。情不自禁地把視線再度移往男生的頭上,女孩決定要從頭再多看男生一遍。

同樣是秀氣到不行的眉、深深如玫瑰般的深紫色的瞳孔、高而修長的……

 

 

慢著!

 

為什麼我會看到他的眼睛是啥顏色的!?

 

正當女孩欲回眸再多看一次男生的五官時,卻發現那個本來應該安然躺在棺木內的男生,竟倏忽不見了。棺木內,就只剩下佈滿在軟墊上的深紫色玫瑰。

就在女孩疑惑男生到底到了哪裡的時候,她突然感到有人站了在自己身後,反射性地往後一望,她便看到那個男生竟然站了在自己後面。不同的是,男生的瞳孔竟然變成了血艷的鮮紅色,張開了的咀巴裡,露出了兩排如利刃般鋒利的獠牙。如野獸般仰天咆哮,男生那如血盤的口就張得更大,接著他便直仆向前方,想要一口咬死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呀!!」緊接著悽慘的哀號,一道鮮血如彩虹的弧度般直散落在地上,形成了一灘楬紅色的血跡。而地上的那灘血,是屬於那個咬人不成反被人打至掛彩的男生的。

「你到底在耍什麼啦?」雙手叉著腰,女孩單起了那高高的眉,臉帶不滿的望向那個被自己打到趴在地上的男生。

二話不說,男生便再度爬了起來,想再次往女孩的頸上大咬。結果依舊,男生再度受到女孩揮拳反擊,並狠狠地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大」字形。如是者,男生愈戰愈勇,百折不撓的繼續進攻,但每次也只獲得屢戰屢敗的悲慘收場罷了。最後,男生更因為失血過多,癱了在地上,動不了了。

朦朧間,他看到女孩正向自己步步進迫,似乎是想給自己來個了斷。想不到才剛重回人間,便要死在一個不知名的女孩手上,一想及此,男生不禁但覺萬念俱灰。不但丟了作為吸血鬼的架,而且更不能繼續為摯愛報仇……我索性撞豆腐去死好了!!

抱著必死的決心緊閉上雙眼,然而過了良久,男生仍感受不到半絲痛楚,相反,只是覺得鼻子有點癢罷了。緩緩地張開了雙眼,男生看到女孩竟然在幫自己抹掉鼻子上的血,頃刻,他立即嚇得整個人都清醒了。

「你、你在幹什麼啊!?」男生拚命地掙扎,想要遠離女孩。始終,他都不清楚她意圖何在啊。

「你別亂動啦!我在幫你處理傷口啊!」見狀女孩立即眼明手快地捉住了想要反抗的他,並把他緊抱在懷內,不許他亂動。

「士可殺不可辱,你不必在此貓哭老鼠猩猩作態!」生氣地吼叫著,男生別過了臉,就是不肯讓女孩再碰自己分毫。

「什麼又貓又老鼠又猩猩的啦?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來,聽話吧,給姐姐幫你抹傷口吧~~!」

「不要不要不要!就算是死我也不要!!」

「再不聽話我可要打死你了!!」

看到女孩一臉凶神惡煞的狠瞪著自己,男生竟立即嚇得僵直了身體,乖乖的躺在她懷裡,不敢再輕舉妄動。呀~!為什麼我要非聽她的不可啊!?我這個當吸血鬼的立場到底要往哪裡擺啦!?

「好了,搞定了~!」輕鬆地笑著,女孩便把男生扶了起來,閒話家常地繼續說︰「你的身體的復原能力好強啊~剛才幫你抹傷口時,你的傷口卻已經自動止血了。」

「為什麼你要幫我療傷?」警戒性地後退了幾步,顯然男生仍是對女孩存有戒心。

「因為是我打傷你的嘛~」女孩一貫從容的笑著,未因男生的恨意而被感染。

「難道你到現在都還未知道我是誰嗎?」

「對呀,我都還未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小島間純,你呢?」

「幸會幸會,我叫橘慶太……不、不對!我不是在問你這個啦!!」驚覺自己竟被女孩牽著鼻子走,男生便倍覺生氣。「我可是吸血鬼啊!會咬死人的那些吸血鬼!!」

「啊~怪不得剛才你會一直想要衝過來啦!原來你是想要咬我啊~~」純恍然大悟的說著,從她的話語間完全感受不到半點驚訝或是害怕。

望著眼前這個女孩,慶太就只有呆若木雞的份兒,完全不懂反應。從來,沒有人見到自己會不驚恐、不膽怯的。小島間純…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喂,慶太,你要不要吃燒八爪魚丸子啊?」悠閒地坐在慶太的棺木裡,純把手上盛著燒八爪魚丸子的盒子遞到坐在棺木前的慶太問。

「不要。」連望都沒有望純一眼,慶太只是冷冷地回道,表現得極為不屑。

「那麼你要吃巧克力嗎?這個鐵質超多,很補血的啊~!真是非常地適合常常失血過多的你喔~~!」

「不要。」

「哎呀~挑吃的孩子會長不大的唷!看到你老是一副骨瘦如柴的樣子,純姐姐我可是超級~心痛啊!」

「啍…你不打死我我便已經要掩著半張咀偷笑了。」

「你就不要這麼說嘛~姐姐我會傷心的啊!」

「嘿~不知道是誰天天也跑來擾人清夢,搶走我睡覺用的地方,害我連好好地睡一覺都不行呢?」投以純一個白眼,慶太不爽地繼續說︰「而且算起來,今年我已經五百歲了!你少在我面前姐姐前姐姐後的吵個不停了!再吵的話,當心我一口咬爆你的頸,讓你以後再也發不出聲來!!」

「哈哈~!你少在這裡唬嚇我了!」報以慶太一抹假笑,純邊搖著疊在棺木上的饅腿,邊得意洋洋地道︰「我來這裡已經近十次了,要是你是有本事的話,應該早就已經把我咬死,而不是每次都被我打到鼻血直冒。而且啊~你又不想想是誰把你從棺木中解放出來的…一點都不懂知恩圖報!」

聽後,慶太頓覺反駁不了純,只好不忿地咬唇不語。啍,就當你有恩於我…我忍你!!

「不過話說回來,怎麼你會變成了吸血鬼的?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純伸出了一只腿,踢踢那個坐在自己前面的慶太,故意要逗他玩。

「是後天的啦!收起你的腳!!」一把推開了純的腳,慶太不耐煩地解釋。

「那麼你即是給吸血鬼咬過囉!?一定很痛吧對不對??」純仆前了身體,靠了在慶太的肩上追問。

「你給我咬咬不就會知道了嗎?」慶太輕輕的回過了頭,白了她一眼。

「為什麼你會被咬的?」沒有理會慶太的白眼,純仍舊窮追不捨的繼續追問。似乎,她對眼前人的身世極感興趣。

接著,只見慶太並沒有回答些什麼,像是憶起了些什麼不應該被提及的往事般,眼神裡,有一點點愣住了的感覺。

繼而,他的雙眼裡,慢慢地,慢慢地,滲出了快要滿溢的恨意,如缺堤般直湧而出。本來瞳孔那優雅的深紫色,竟然在一瞬間蛻變成血紅色。恨意,如血般在眼眶瀉出,彷彿,那恨意,足以把全世界都一一吞噬。

「慶太,你怎麼了?」有感慶太的異樣,純不禁擔心了起來。她並不害怕慶太臉容上的變化,因為她知道,他必定是受過什麼苦,所以才會如此。

他,就跟自己一樣。

「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喃喃自語著,慶太的身體開始顫抖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傷痛的、怨恨的。

見狀,純伸出了雙手抱住了慶太的肩膀,緊緊的,只想叫他能夠平伏。

「是想起了什麼傷心的事嗎…?不用害怕啊…有我在這裡。」把臉貼在他的耳畔,純輕聲地安慰著那個被受傷害的吸血鬼。「慶太,你不用覺得傷心、覺得生氣的啊…因為,在這世上,不幸的人,並不單單只有你一個的。」

感受著眼後人所傳來的微溫,慶太內心那激動的意識,慢慢地平伏,平伏。似乎,現在能夠安慰到自己的,就真的只有她一個罷了。純的體溫很溫暖很溫暖,有一種似曾相識,卻又過於遙遠的感覺。在她的懷裡,他彷彿找到了過去曾經失落了的感覺。

「幸運與不幸,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夠掌握的。」若有所思地說著,純把頭埋在慶太的肩窩裡,帶淚的目光,理所當然,卻又痛不欲生的,飄往了那遙遠的國度。閉上雙眼,一幕又一幕的往事在純的腦海掠現。高興的、痛苦的、快樂的、悲傷的。父親溫柔的笑臉、母親的毒打、溫暖整齊的家庭、失聲痛哭的下午……往事如走馬燈重現著,每一幕,也如此寫實;每一幕,也如此逼真。連往事都要折磨自己,真是夠了。全世界,都在折磨著自己,既然如此,還可以有怨言,還可以有不滿嗎?

「喂…你不是說想咬死我的嗎…?」把雙手的力度逐漸收緊,純抽了抽鼻繼續說︰「想把我咬死的話,我可是無所謂啊…你不用跟我客氣啊…反正賤命一條,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覺得可惜的……」

雖然慶太是背向著純,可是她一切的說話、一切的動作,他都清楚明白知道得過份。感受著肩上那濕熱的溫度,慶太也便知道,那個外表剛強的女孩,其實,比任何東西都來得脆弱。

「死亡…也許會是最美滿的解脫吧……」純那細細的聲音在慶太耳邊迴響著,輕輕的、顫抖的、沙啞的、無助的,聽上去,可憐又傷感。令慶太覺得傷感的,不單是純的眼淚、純的咬訴;令慶太覺得傷感的,是純的那一句話。

死亡,也許會是最美滿的解脫。

這一闕話,曾幾何時,自己最親最愛的那個人也說過一遍。

一遍,就已經很足夠了。

一遍,就已經無法回頭了。

 

輕搭上了純的手,慶太低頭把下巴擱在她的雙手之上,抿緊了唇,哭了。

他的眼淚,是為純而流,為自己而流,也為自己的母親而流。

「不要…不要離開我……」痛苦地呻吟著,慶太的頭愈垂愈低,整個人,彷彿掉進了無底的深淵般,想要拚命抓住些什麼爬起來,卻又似乎什麼都抓不緊。

「不要離開我…不要啊……」在慶太失掉意識的前一刻,他看到了,母親,正在溫柔地環抱著自己。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