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初夏之回想>>

 

下篇

 

 

在我們以為一切都將會安然無恙的晚上,事情,倏忽出現了180度的轉變。為此,我們都驚慌得措手不及,方寸大亂,最後,還作出了一個史上最最錯誤的決定。時至今日,我仍自私地期盼著那個晚上所發生的事,能夠無止盡地延續下去;哪怕會傷害到所有人都好,我只希望那個晚上能一晚接一晚的交替出現,一直,一直,一直的,延綿不斷,永遠,都不要停下來就好。

 

 

 

 

 

 

 

「葵,醒醒啊~~

 

 

朦朧間,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呼喚我。

 

 

「葵,天亮了很久,太陽都要曬屁股了啦~!你還不快點起來??」

 

 

勉強地睜開了惺忪的雙眼,我看到數個景象重疊著在移形換影的交替,直到它們都合成一體以後,隱若地,我好像看到有人站了在我的床邊。

 

 

哎……不行了……今天的睡魔實力超強的,我想我還要再跟牠大戰多數百個回合才能脫離牠的魔爪……床邊的這位仁兄,不好意思囉……請你許我再小睡個片刻,待會我一定會好好的跟你喝茶聊天、風花雪月、任你煎炒煮炸燉炖焗、刀切豆腐、蝦餃燒賣、叉燒拉麵呀哎呀呀呀呀…………

 

 

 

 

 

 

 

 

 

 

 

 

 

 

 

 

 

 

 

 

 

 

 

 

 

 

 

 

 

X的你這超級欠揍的大混蛋立即給我起來呀呀呀呀呀呀啊啊啊!!!!!!」

 

 

就在我還在飄逸的夢境悠然浮游之際,一把比閻羅王還要恐怖、比打雷還要響十倍、比超級巨風還要有壓迫感的臭罵聲竟毫不留情地將我從那片仙境硬生生的以離心的姿態絕情地抽出;驚魂未定的張開了眼,我發現自己正頭下腳上的倒掛在床緣,並看到倒轉了的草莓一把將(本來是在我身上的)被單扔到床上去,繼而壓低了眉不滿地直瞪著我。

 

「喔…早安啊,你來了啦……?」僵持著那個頭下腳上的姿勢,我舉起了手跟她打招呼。

 

「現在都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還說什麼早安啊你?」不爽地碎碎唸著,草莓伸手扶了我起來,喃喃地繼續說︰「X的…每一次都要我叫上數百遍才捨得起來……下次要是再喊你不醒的話,乾脆直接把你丟到填土區去好了。」

 

「歹勢啦~我又不是故意不起來的,就是因為太累所以才爬不起來嘛~!昨晚啊,Live的慶功宴搞到超級晚,大家都說不醉無歸什麼的……結果喝到第五攤他們才肯放我走……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回來的啊。」抱歉地說著,我抓了抓一頭睡到超級亂的頭髮,然後順手拿起放在枕邊的手機。

 

喔,有新郵件哩。

 

 

「是嗎~?那麼,昨晚你跟他們玩的高興嗎~?」皮笑肉不笑的問著,草莓此刻的表情,實在是恐怖到弔詭的地步。本來還在想她會不會是在氣我賴床所以才會這麼生氣,可是當我看畢那封電郵後,便明白她到底所為何事了。

 

 

Dear葵︰

Live完了後,我在練習室附近的便利店等你~ :”D

 

 Ps~剛才的演出實在是太棒了!我愛你喔[噴心心]

 

 From草莓」

 

 

 

驚慌地抬頭望向了草莓,我發現她已開始不耐煩起來(也許她早就不耐煩了,只是我太蠢沒發覺吧),臭著臉散發著殺氣的死瞪緊著我。

 

這次真是完蛋了……怪不得今天她好像比平時還要再粗暴一點啦…原來她是在惱我忘記了找她。

 

 

「那個…對不起,昨晚Live一結束,我就被大家拉走了…都沒有看到手機……真的很對不起……」我囁囁地說著,身體開始下意識地微微往瑟縮著。

 

「我就知道工作很重要,慶功宴也很好玩,你當然沒有閒情逸緻想起我這號閒人啦!慶功宴很好玩吧?那些舉著Banner失聲尖叫支持你的妹妹有一起去嗎?她們很可愛對吧?我就知道,我人老珠黃啦,不及她們青春少艾活潑可人……啍!你大可不必理會我啊,反正我根本什麼都不是!!」

 

「當然不是啦~~你別這麼說吧,她們都不夠你潑辣……」話才說到一半,我便被草莓投以我的那抹滿滲著殺機的凶狠眼神所嚇得直把咀巴閉上,不敢再繼續下去。

 

 

OH SHIT,衰多口,連不該說的都竟脫口而出了……

 

 

「葵,你剛才說我什麼?!」草莓瞇起眼,撲前來把我壓在床上語態激動的追問。

 

「沒、沒、沒、我什麼也沒有說!!」把雙手交叉擋在面前,我害怕得別過臉不敢直視她。

 

「你說謊!我明明就聽到你說我潑辣!!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麼!?」

 

「那個…那個……我是這麼講過沒錯啦……不過我可是在稱讚你啊!我就是喜歡你夠潑辣嘛~~那些妹妹拍馬都追不上你啦哈哈哈哈哈哈……」

 

X的稱讚你個頭啦!找死啊你,竟敢當著我面前這麼說我??你是不是想Gazette才剛出道兩年就永遠失去一個結他手?!」

 

「不、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想我一定是因為還未睡醒所以才會胡言亂語的…!你等等我,現在我就立即去洗把臉清醒一下!!」說罷我便立即像條軟皮蛇般從她身下滑到地上,連爬帶滾的直衝到廁所去了。

 

 

 

 

 

 

 

 

 

待我梳洗好出來後,我看到草莓她正坐在玄關穿鞋子。見她看到我站了出來都沒有破口大罵,想必她已經不再生氣了吧。

 

「咦~你要回去啦??你才來了一下下而已啊。」我走到她旁邊,若無其事地問。

 

「嗯,我還得回去準備一下。」

 

「準備?你要準備什麼??」

 

「你該不會是忘了吧?今天是樂團出道兩週年紀念日啊~!大家早就約好了要到我家辦派對的,昨晚流他們沒有提醒你嗎?」

 

「呀~~經你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有這件事啵……」

 

「真是的…還好我有過來叫一叫你,不然你不睡到半夜也不會起床吧。」拿我沒辦法地嘆了口氣,草莓站了起來又說︰「拜託,葵啊葵,你何時才能變得稍微有個大人樣一點啊?」

 

「我就是被你寵壞了,所以才會一直都長不大。」呵呵地笑著,我在她額角輕印上了一吻。「待會我換過衣服就過去你家吧。」

 

「好啦,你可別跑回去睡回籠覺啊。」

 

OKAY~SEE YOU!」

 

 

送別了草莓以後,我便以極速直奔回房間,躍身跳到床上去;待睡床因突如其來的重壓而產生的搖曳緩和了後,我便慢慢放軟全身每個關節,每個部位,安然的合上兩眼,靜靜的躺臥著。

 

 

 

 

睡魔啊睡魔,我現在已經作好準備要跟你再大戰個數百回合的了,你儘管放馬過來吧呵呵呵呵呵…………………

 

 

 

 

 

 

 

 

 

 

到我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後的事了。

 

 

「吼啊啊啊啊啊啊!!!你這萬個該死又欠揍的大爛人如果不立即過來我就過去用機關槍把你的死人頭給轟爛掉!!!聽好了沒沒沒沒沒沒沒有!??」

 

 

在接到草莓那通險些就要把我耳膜震破的來電後,我便立即睡意全消,連衣服都沒換就直接出門,跳到計程車飛奔到她家去了。

 

 

 

 

 

 

 

 

穿過那扇厚重的金色大閘,越過那條道路兩旁景致都仿照西歐庭園建築成的小徑,本來想要直接扭開那幢白瓷磚洋房的門把進到屋去的我,卻發現有人站了在我身後。

 

「嗨~貪睡豬,你終於捨得起床了啦~?」刺耳難聽的聲音從後響起,很明顯,這是由男人搞惡調高的假女聲吧?OH SHIT,真是令人作嘔到爆炸耶。轉過了身,不出所料地,我看到流站了在我身後。當他看到我臉上的不悅咀臉時,便立即嘻嘻地笑了出來。

 

他還是十年如一日,總愛以作弄他人為樂啊。

 

 

「想不到這幾年來你除了身高沒有改變以外,連心智都跟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一樣,還是沒有絲毫改變啊。」擠出了笑容,我裝作懷念地說。

 

「你有資格說我嗎?你自己還不是跟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一樣,還是那麼愛睡懶覺。」不爽地唸著,流從褲袋掏出了香煙和火機,點了煙就轉身走向屋後的小花園。

 

「你不進屋去嗎?」我望著他的背影問。

 

「不了,我想先抽根煙。」朝我擺擺手,流便坐到木製長椅上,像是沒長骨頭般軟在上面了。

 

「想抽煙就進屋子裡抽呀,坐在這裡抽煙會著涼的。尤其是你,才剛唱完巡迴演唱會還敢坐在這吹風,當心你的喉嚨會被痛耶。」

 

「可是如果我在屋裡抽煙的話,可是會被毆死的呀。」

 

「放心啦~草莓她不介意這個的。」

 

「草莓不介意,但是枝卻介意啊~~剛才我就是因為在屋子裡抽煙,所以才會被她轟了出來的。」吸了口煙,流伸了個懶腰,不以為然地繼續說︰「算了,孕婦就是這麼愛發脾氣的啦啦~~而且啊,那傢伙本來就是屬於超級火爆的類型呀。說什麼二手煙對寶寶不好…我想終有一天,我們樂團所有人都會變成無煙主義者的。」

 

 

聽畢流的一席話,我先是感到牛頭不對馬咀,有聽沒懂又不明所以。接著,那句句子重複又重複地在我的腦部輸來送去,來來回回反反複複的好幾遍之後,終於,在我站在原地呆若木雞的愣了十分鐘後,我方恍然意會到現狀到底為何。

 

 

「你剛才的意思是……枝她懷了戒的孩子??」整理了一下剛吸收進腦子的雜亂資訊,我以不能置信的口氣逐字吐出的問。

 

「他們倆都已經結婚那麼久了,懷個孩子有那麼出奇嗎?」

 

「不…我的意思是,那…那真是戒的孩子嗎?」

 

「當然啦~!天啊,枝肚裡的孩子要不是戒的,難道會是我的嗎?!」好玩地反問著,本來還想繼續說下去的流,在對上我那茫然若失的視線後,便隨即閉咀不語,不發一言的乖乖繼續抽煙。

 

 

我知道他知道我的心在想什麼的。

 

 

 

 

 

舉步走到流的旁邊,我坐了在他隔壁,隨他一同抽起煙來。

 

 

抬頭望向天,我發現此際天色已深,剛才還是一片橘黃色的天空,現在已被漆暗的黑色所調和,成了寂靜的深藍。無雲的夜空令人但覺更是深不可測,要不是尚有數顆星星掛在天邊,這片夜空委實跟無底的黑洞沒兩樣。

 

 

無聲無色地,陣陣涼風掠過青草地,穿過叢林,撲滿著清新的淡淡香氣直送到我面前。在額前的瀏海被晚風吹起的那一刻,我嗅到了似曾相識的氣味。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是只存在在回憶裡的味道。

 

 

「想不到我們樂團這麼快便已出道兩年了…那些身穿校服,每個月節衣縮食的到練習室練團的日子,明明就像是昨天才剛發生的事啊……」感慨地說著,流燃點起另一支香煙,無聲地抽啜著。

 

「靠,你什麼時候節衣縮食過了啊?打從你離家出走那天起,還不是戒在對你供書教學,給你衣食住行?」笑了一聲,我垂頭定睛在腳邊的一株小草上,平靜地說︰「都已經兩年了呢……」

 

「是啊,兩年了。」

 

「都已經兩年了,枝還是記不起過去的事來。」

 

「喂,大家都早已把那一晚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你現在還提來幹嘛啊?」

 

「我就是無法忘記啊……無論再過二十年、甚至是二百年都好,我想我也不會忘記吧……?」昂首深呼吸了口氣,我壓低了嗓子隱悔地說︰「因我總是相信,轉機會再度出現的。」

 

「哈哈~好好好,那我就祝你能長命百歲活到二百二十三歲吧!」嬉皮笑臉地說著,流便踏熄了香煙,跳了起來大搖大擺的返回屋子去了。

 

 

見狀,我但覺無奈非常。

 

 

連當事人都這麼吊兒郎當,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那麼,身為局外人的我,會否真的太多管閒事了點呢?可是,換了是我,倘若以為某個渴望已久的東西將會到手,卻因友人也都喜歡而割愛相讓;事隔多年後,那個東西竟再度自動送上門,而且還一臉倒貼都想我要了它的樣子,我總不可能笨到會再次把它送給別人吧?

 

再講,就算我真的那麼慷慨就義,再次將之捧手讓人,咀巴上雖然會說出一堆「不要緊」或是「沒所謂」的偉大措辭;然而心底裡,還是會因此而深感不是味兒,並希望他朝一日能真正將那東西再弄到手吧?

 

 

 

畢竟,人都不過是自私的生物,

 

我們,每一個,也不例外。

 

 

 

 

 

兩年前的一個晚上,就是戒和枝跟我們宣佈他倆要正式結婚的那個晚上,流突然在半夜三更執拾了行李衝到了我住的公寓來。

 

「葵,認識了你這麼久,我從來都沒有求過你對不對??」在我還未開腔以先,流劈頭就這樣大叫著問。

 

「呃……這個嘛~你平常拜託我幫你買香煙買A片什麼的算不算在內?」我抓抓頭狐疑地問。

 

「什…什麼都好啦!現在就當是我求你,請你讓我在你家暫住一下吧!!我答應你,當我找到工作之後,我便會立即搬走的了!!」

 

「好端端的你怎麼要搬出來啊?在戒那邊好食好住,你幹嘛那麼看不開,要走過來跟我一同捱速食品啦~?而且你剛才說什麼?你要找工作??你不是還有半年多才畢業嗎?你到底在耍什麼啦??」

 

聽後,流並沒有回答。他只是垂下了頭,不發一言。

 

「我可要把話說在前頭,草莓的廚藝真不是一般的難頂的!你搬了過來,她鐵定會天天迫你吃她煮的飯菜,包準你一定會食物中毒體重又急劇下降……」就在我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我看到好像有點什麼從流的臉上掉落。停下來看真一點,我驚訝,那竟然是流的眼淚。

 

天,那個個性倔強到一個爆的流竟然在我面前哭了出來!

 

「只要能夠避開他倆…只要可以不用再對著他倆,要我待在什麼地方我都無所謂!!」失控似的叫喊著,流哽咽著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要是再這樣下去…要是再……再對著他們兩個,我真的會瘋掉啊!!!」

 

 

眼看著那個一向個子小小卻硬要在人前裝作堅強的流,竟然在我面前猛然嚎啕大哭,那一刻,我的鼻頭也不禁漸感發酸。沒有再追問下去,我彎下腰幫他把行李拖進家裡。始終,割愛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我真的覺得自己好白痴…竟然放棄一切去成存別人……到了現在,竟然因為一無所有而感到悽涼……真是自作自受……!」仍舊站在原地沒有動,因著他身體的抽搐和顫動,淚水從他的眼簾下一顆一顆的相繼滑落。「我很討厭自己這故作道義的樣子…像個蠢材似的不知所謂!其實…我真的很想可以跟枝一起…甚至跟她結婚……可是、可是只要當我一想起那晚把我撿回家的人是戒,我就……嗚!!我真的很恨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窩囊!!」

 

 

聽罷我委實不知道該怎樣安慰流才好。雖然我不知道到底要說什麼、做什麼才能安撫到他,但至少,他現在需要的並不是一兩句客套的安慰說話。

 

 

「我真的很喜歡枝……!」正當我還在懊惱著該說什麼才對時,流倏忽撲前來,倒到我的懷裡去;被他這麼一撞,我險些要跌倒在地上了。站穩腳步後,我竟發現他睡著了。深呼吸一口氣,我嗅到了一身的酒臭味。毋用置疑,流這小子一定是跑了去喝酒,而且還喝的超級霹靂醉。

 

 

雖然如此,可是隔天早上起來,流並沒有像電視劇中酒醒後的人般,因不知自己昨夜做過什麼又身在異處而驚訝;他甚至更不客氣地走到廁所梳洗,之後還跑到廚房找起吃的來。這讓我明白到,流昨晚並非單單因為喝酒了才會發瘋跑過來的。

 

這次,他是認真的。

 

 

 

 

隨便弄了個杯麵,我和流便並排坐在床緣吃了起來。

 

「流……」

 

「嗯,什麼啊?」

 

「那個~~你以後要怎麼辦?」

 

「什麼要怎麼辦??」

 

「我是在說你跟戒和枝他們的事啦~!雖然你搬過來住是可暫時避開他倆,可是練團的時候,大家還是會碰到面的啊。」

 

「不管那麼多啦~能避開一陣子都好,我實在無法繼續忍受當人家的電燈泡了。況且他倆都快要結婚了,我還有什麼理由再厚臉皮下去賴著不走啊?他朝一日他們有了孩子的話,要是他們的孩子問我︰『叔叔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一直在這白吃白住的?』那我的臉要往哪擺啊??」

 

「話是這樣沒錯啦…可是、可是你學校方面怎麼算?你尚差少許便要畢業了,而且,其實你的成績不錯,稍微努力一點就可能可以升上大學啊……」

 

「當初如果不是因為戒,我也沒可能繼續上學,所以就算現在我放棄學業也沒所謂啦。而且啊~這樣反而會減輕他的重擔吧?還有,我們可是本著『成為國際知名的第一樂團』的理念組團的啊~!所以呢,上不上大學根本就沒所謂。」

 

「啊…是這樣的話就太好了~我還擔心你會不會退出Gazette呢……」

 

Gazette可是戒的心血,當初他也是為了樂團才會收留我…我實在做不出背叛樂團的事。」

 

「你果真對戒痴心一片哩~~如果戒是女生,我想你早就跟他結婚了。」

 

 

我哈哈地笑著,而流則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沒好氣地苦笑著。

 

 

 

 

 

當日下午,流便到了學校辦退學手續。回來之後,他便告訴我找到了工作。

 

 

「是幹一些跟音樂有關的工作,平常是做一些整理樂器、打點雜務的工作,有時還可以當職業演唱會的工作人員哩~!真是太好了~說不定我們可以藉此巴結到音樂公司的大老闆,讓樂團順利出道耶~!!」興高采烈地大叫著,流還像頭猴子般在我面前跳起結他他舞來。(詳情請參考[咕嚕咕嚕魔法陣]的結他他老伯)

 

「要是這麼容易就可以出道,天下間的樂團全都出道成功了。」我沒好氣地說。

 

(誰知半年後,我們樂團竟真的因為流的工作而認識到音樂公司的大老闆,而成功出道了。所以啊~世事真的是難以預料喔=3=bbb)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大家也如常地上學、如常地工作、如常地練團,一切,彷彿也都相安無事自然而然地繼續運行著。可是,無論任我們如何努力去視問題如不見,並不代表那問題已經得到解決。

 

 

事情出現扭轉,是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半夜裡。

 

 

那天晚上,因為流要當夜班還未回來,而隔天我又要上早班,所以便打算早點上床就寢。然而,在我爬上了床的下一秒,門鈴便響起了。

 

 

 

「死仔,你還要我再多說幾遍少懂??門匙帶一下會死啊!?老是要麻煩我走來給你開門!要是這樣的話,你給我滾好了……!」邊臭罵邊把門打開後,我發現到站在門前的竟然不是晚歸的流,而是將為人妻的枝。她似乎並沒有帶傘,混身濕透的站著,髮尾還在滴著水。

 

「葵,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打擾你……」似乎是因我剛才破口大罵而嚇著,是故枝罕有地對我低聲下氣起來。「那個…流他不在嗎?」

 

「啊…是的,那傢伙還沒回來。」

 

「都那麼晚了,他去了哪裡啊?」

 

「就工作啊~你找他有事嗎?要不要進來坐坐等他?瞧你混身都濕都可以榨的出水了,還是先快點進來把身體擦乾吧~

 

「嗯…不用了,其實也沒什麼啦~我只是想找他問點東西……而且我也不可以出來太久,戒他不知道我走了出來的……」強擠出從容的笑顏,枝故作輕鬆地問︰「對了…為什麼流會搬到你家來的?」

 

「這個嗎…?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你還是親自問他比較好……」

 

「才怪!葵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枝根本是在用吼的跟我說話。認識了她這麼久,她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跟我講話。

 

「流他現在可是住在你家哩!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是不是他不許你告訴任何人的??還是他只是不許你告訴我?!我明白了…他是要避開我吧對不對!?」本來一整晚都語態自若的枝,霎時間竟倏忽變的歇斯底里起來,厲聲朝我高叫。「不響一聲就搬出來也都算了…練團時把我當作透明的也都算了…現在他竟然過份到連退了學也不告訴我!!他這樣子算是什麼意思啊?!我倆不是好朋友嗎??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了啊!?」

 

「這個、我……」本來想叫枝小聲一點不要吵到鄰居的我,剛好看到流從電梯走了出來。「呃…流…你回來了啦?」

 

甫聽到我喚出流的名字,枝便立即轉身往後望。本來想要說什麼的枝,在看到流那張如撲克般冰冷的臉,便什麼也沒說了。

 

「剛才還在電梯裡便已經聽得見你的吵鬧聲了,都這麼晚了,你還在這麼大吵大鬧的幹什麼啊?」皺著眉望向枝,流用似是責備的語調問道。

 

「我、我當然是要來找你的!!」明顯感受到對方話語行間的冷淡,枝不由得變的更激動更不滿了。

 

「你找我幹嘛?我們沒有什麼好說的吧。」

 

「你還好意思反問我??最近你根本都在避我,你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啊!?」

 

「我想是你太多疑了吧?我沒有什麼避你不避你的。」輕描淡寫地回答後,流本想側身走進屋來,但卻被枝伸手扯住了。

 

「說謊!如果你不是為了要避開我的話,好端端的你怎麼又是搬出來又是退學?!今晚你不把話講清楚,我是不會走的!!」揪緊了流的衣袖,此刻枝的整片眼眶都已經紅掉了。她顫抖著咬緊了咀唇,熱淚接二連三的從枝的眼角滾落,然而她似乎並無理會之意,哽咽著繼續說︰「為什麼會這樣的……?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說過的…我們一輩子都是好朋友呀!可你現在…現在這算是什麼意思啊!?你竟然丟低我……你丟低我不管……這算是哪門子的好朋友!?」

 

「你還是快點回去吧,不然戒會擔心的。」鬆開了枝那雙因哭泣而變得無力的手,流舉步想要返回屋裡,彷彿他真的看不到有個女孩在他面前失聲痛哭。

 

「我才不要管那麼多!!」再次拉住了流,枝沒力地跪了在地上,垂著頭悽涼地呢喃︰「我要你現在就回答我…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時候真的不早了,我想休息了,明天我還要上早班。」

 

「我不要再聽你的爛藉口……!才幾句話會耽誤你多少時間啊……?你說啊…你這樣子不是在避我算是什麼??」

 

「就當是我不想見到你,你快點給我滾回去,不要再阻著我好不好?」

 

「……什麼??」聽後,枝反射性地抬起頭來,僵著一張滿是淚水的臉呆呆地凝視著流;她瞪大了紅腫的雙眼,不能置信地問︰「你…你剛才說什麼??」

 

「難道我講的還不夠白嗎?我說我討厭你,我不想見到你。所以,請你還是快點離開好不好?」毫不留情地把枝的手摔開,流便縱身快步閃了入來,順道使勁地把門「啪!」地關上。

 

「流……」我輕聲的呼喚著那個正若無其事地走向浴室方向的流,皆因我已被剛才發生的事而嚇至有點反應不到過來。

 

「流……」見他仍舊是沒有答話,我便快步追上了他,一把將他推在牆上,揪住他的衣領大叫︰「你…你怎麼可以跟枝說那樣的話的!?你在發什麼神經啊!?她都已經在哭了,怎麼你還可以……」

 

 

本來還想繼續罵下去然後再狠狠地K他一頓的我,卻在剎那間住口了。因為,在把流的臉轉過來對著自己的那一刻,我看到他也在哭。

 

 

我打不下手。

 

 

「怎麼了…?為什麼你不繼續罵我啊?你是不是還很想揍我…?打我吧…打死我吧…」自嘲地笑著,流的淚水仍然沒有停下的跡象。他捉住了我的手,湊到了臉上說︰「你知道嗎…?現在就連我都很不爽我自己!!打我啊…打死我啊!!我已經受夠了!!這簡直是折磨!!葵,你打死我吧!!我什麼都不想再想了!!!!」

 

「啪噠!!」

 

 

一聲巨響截斷了所有音源,那一刻,安靜得只聽到我和流急亂的呼吸聲。

 

 

 

 

 

「……葵,你什麼時候變的那麼遜了?怎麼你打了我一拳,我卻丁點都不覺得痛的?」

 

「遜你個死人頭啦!我根本都沒有動手。要是我真的要揍你,你的臉不被我毆至變形才怪。」

 

「那…那麼剛才的是什麼聲音?」

 

「你剛才發癲似的那麼吵,我哪會聽到那是什麼啊?」

 

「那好像是……」

 

 

 

 

然後,不知為什麼,我和流均不約而同地把視線移往大門的方向去。不好的預感在我的體內反覆盤繞著,此刻我的心跳的好快好快。如果我沒有感覺錯誤的話,那,是恐懼的害怕感。

 

 

不發一言地,流越過了我走到大門前,伸手扭開了門把。

 

 

「咔------」的聲音要命地以慢動作延伸到耳畔,我直直地望著大門被緩緩打開,頓覺心口一緊一緊,難以呼吸。

 

 

直到大門被流全然打開後,我看到黑壓壓的天空正下著傾盆大雨。

 

 

 

 

把視線移低了一點,我看到枝倒臥在地上。

 

 

 

「枝!!」在大腦還未來得及思考眼前景物前,失控似的尖叫便已奪喉而出。直到身體所有機能都恢復協調的時候,我方發覺我和流也一同撲倒在枝的跟前,而流則把昏倒了的枝緊抱在懷內,緊張兮兮地拍打著她的臉。

 

「枝,你怎麼了?喂,振作一點,醒醒啊!!」情急地又叫又拍,本來早已在哭的流,此刻眼淚也因此掉的更凶,把人家整張臉把沾濕了。

 

「你不要拍她的臉啦!沒事都被你打到有事啊!!」阻止了流繼續拍打枝的臉,我伸手往枝的額上摸,並發現她的額頭燙得可以用來煎蛋了。

 

「怎麼了??枝她發燒了嗎??」

 

「嗯,似乎就是了…我們還是先送她到醫院……」

 

「不要…我不要……」小聲地說著,枝勉強撐開了滿是淚水的雙眼,沒力地握住了流的手。「流……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說……」

 

「傻瓜,有什麼事比去醫院還重要!?」說著流便從褲袋掏出了手機,想要打電話召救護車。

 

「不…真的很重要的……我跟你……」

 

「我知道了,剛才…剛才我不是說真的!我沒有討厭你…以後我也不會再對你這麼冷淡……你不要再說了,我這就打電話叫救護車來……」

 

「不是的…流,我……我不想跟戒結婚……」

 

 

 

 

流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愣住了的呆望著懷裡的枝。

 

 

如果不是看見流臉上的錯愕表情,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僵住了那隻握著手機懸在半空的手,流顫抖著聲音問道。

 

「我不要跟戒結婚……」眨了眨濕潤的雙眼,枝虛弱地說︰「我喜歡的明明是你……我不要跟戒結婚……」

 

「……我要立即送你入醫院,看,你已經發燒到神智不清了。」自顧自的說著,流輸入了醫院的電話號碼,根本對枝所說的充耳不聞。

 

「流…不要…我不要……!流、由始至終我喜歡的就只有你……只有你而已!除了你以外…我…我不要跟別的人結婚……!」沒力的掙扎著,枝遞高了手想要阻止流打電話,然而卻被流反按住了。

 

「喂,請問是不是醫院?是的,我的朋友發燒還昏倒了,麻煩你們派救護車過來可以嗎?」

 

「流…不要…不要!我什麼都已經記起來了…我…一直以來我喜歡的都只是你……我不要跟戒結婚啊!!」

 

「好的好的,地址是……葵,這裡叫什麼來著…?你去跟人家說吧。」依舊對枝的呼喊不理不睬,流把手機遞了過來。

 

我接過手機,唯唯諾諾的跟對方道了地址後,便把手機遞回流面前。

 

「不要…流…你聽到我說話嗎…?我喜歡你……我是說真的!我的神智很清醒…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流…我真的很喜歡你…」抓緊了流的衣襟,枝的淚水再度滾滾流出,把整雙眼睛都薰到睜不開了。「你呢?你喜歡我嗎……?你喜歡我嗎……?」

 

接回手機後,流仍舊沒有回答枝半句。他按著鍵盤上的號碼,然後把手機貼到耳畔。

 

「喂,戒,你睡了沒?」

 

在聽到流喚出戒的名字,枝頃刻變的啞口無言。

 

「你在找枝嗎?啊…這樣啊,她現在在我這裡。嗯…沒什麼的,她好像發燒了…是的…我已經叫了救護車來的了,等下我們到了醫院後,再告訴你病房號碼吧。」

 

 

拚命抑制著想哭的感覺,我站在原地望著枝,而枝也望著我,很悽涼很悽涼的無聲飲泣著。

 

 

 

那一夜,也許是上天給予我們的一次寶貴機會。枝恢復了所有的記憶,她記起了自己真正喜歡的其實是流而不是戒;然後,她放下臉子,坦率地跟流告白。可是,流始終沒有回答枝。他放棄了這個難能可貴到近乎奇蹟的機會,選擇繼續把枝留在戒的身邊。

 

 

隔天枝醒過來後,便如平常般跟我們說說笑笑。毋容置疑,她已經把昨晚的事都忘光光了。

 

 

她再次失憶了。

 

 

 

那一晚,如果流沒有選擇逃避枝的感情,如果他沒有選擇放棄枝,那麼,今天會成為枝肚裡寶寶的爸爸,就會是流而不是戒了。

 

 

 

 

 

 

「哇!!」

 

冷不防從後被人猛力推了一下,我連喊聲都未能發出前便像滾地葫蘆般從長椅上直跌到草地上了。

 

「對不起~你還未死吧??」

 

隨著音源一望,我看到枝嬉皮笑臉地站在我面前;雖則她是在道歉,然而從她的話語行間,卻感受不到半點歉疚。啊啊啊啊啊,葵啊葵,今天你到底是怎麼了?竟然在同一天內被兩個女人推到地上去……X的,真是無鬼用啊你。

 

「既然你都已經來了,怎麼你還不進屋啊~?草莓見你這麼久都還沒來,不停地打電話給你又找不到你,你怎麼不聽電話啊?」退後數步繞到長椅後,枝俯前挨著椅背,看著我一臉狼狽的從草地上爬起來,壞心眼地偷笑了。

 

「是呀?剛才出門出的太趕,我都忘記拿手機了。」拍掉了身上的青草,我沒好氣地繼續說︰「倒是你,身懷六甲的還跑出來幹嘛啊~?待會著涼了就麻煩啦。」

 

「咦~~你已經知道了啦?我還想親自告訴你,給你一個驚喜呢~!那個流真是大咀巴到不行耶~~!」嘟起了咀不滿地碎碎唸著,枝雙手按著長椅跨了過去,坐了在椅子上。

 

「哎呀~!大姐呀,當我求求你拜拜你,好心你就不要這麼粗魯啦好不好?平常愛生事闖禍都算了,現在懷了孩子還這樣亂來……痴線的,都不知道流和戒他倆是不是瞎了眼,竟然會喜歡你這傢伙……」

 

 

聽罷,枝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的望著我。

 

 

 

 

 

糟糕了,我又說錯話了……!

 

 

「呃…那個…枝,剛才我…我的意思是…流喜歡你的那種喜歡……」

 

「好了,葵,你不用再說下去了,我明白的。」微微一笑,枝從容得有點令人感到不自然。

 

「什…什麼嘛~你別不懂裝懂胡扯一通啦~!就算你剛才有偷聽到我跟流聊天,也不可能會明白的……」

 

「葵,這兩年多以來我都不是白活的。縱使我無法把每天發生的事都牢牢記住,可是也不可能忘記自己真心喜歡的人是誰吧?」冷靜非常地逐字說著,此刻枝的眼神比任何一個時候都更認真更堅決。

 

 

她不是鬧著玩的。

 

 

「我沒有忘記那一晚發生的事…我怎麼哭著跟流說我喜歡他…怎樣不要臉地求他不要對我視而不見……這些,我統統都沒有忘記。」枝一本正經地說著,神情間透出了點點的悲傷。

 

「既然你什麼都記得,怎麼那天之後你卻一直裝瘋賣傻假裝再度失憶??為什麼你要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結婚?!就算流不接受你…你也不需要這樣委屈啊!!」激動地大叫著問,我不能相信剛才所聽到的一字一句。如果枝所講的都是真的,那麼我這幾年來一直所擔心著的,到底又有什麼意義啊!?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這些日子,我每天都渴想著你能早日回復記憶,得到真正的幸福……為什麼你不把真相告訴我??為什麼你要騙我啊!?」

 

「那我來問你,你覺得現在的我幸福嗎?」不含不慍的一句像盤冷水般當頭潑了下來,枝的一句冷卻了我心內熊熊燃燒的怒火。望著枝那柔然的笑容,頃刻我委實無法說出「你不幸福」這四個字。

 

「葵,我從來都沒有勉強自己去跟戒結婚…跟他結婚,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喜歡上戒了??」

 

「嗯。」害羞地點了點頭,枝傻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說︰「跟戒一起真的很幸福,你不用擔心我會受委屈…雖然從前我不把真相說出來,是因為那時我還未喜歡上戒……可是日子久了,我感受到戒真的真的很疼我,很愛我…人始終不是冷血動物,我沒可能一輩子都對他的感情視而不見吧。可是當我真正喜歡上戒時,已經是一年多以後的事了~~那時我見大家也一副相安無事的樣子,我也不好意思說出真相啦~~所以,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存心要欺騙你的!不然現在我也不會告訴你真相啦~!」

 

「那又是…可是,怎麼會這樣的?你喜歡的人明明是流…好好的怎麼你會喜歡上戒的了??」

 

「葵啊,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沒好氣地嘆了口氣,枝正經八百地說︰「並不是我不想繼續喜歡流,而是流他主動放棄了我倆的感情啊。由他拒絕回答是否喜歡我的那一刻開始,便意味著我們的關係無法再有任何進展了。」

 

「可是…你明白嗎?流是因為戒…所以才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因為戒??」

 

「你有所不知了,其實…流在十多歲的時候離家出走,是戒把他撿回家的……流欠戒的實在太多了……」

 

「那又怎樣?」聽罷,枝不痛不癢地反問著。

 

當下,我不懂反應。

 

「既然流選擇了對戒言聽計從,那即是代表他其實不是那麼喜歡我。」

 

「不是的…你也記得吧?!那一晚…你發燒的那一晚,流哭到豬頭的樣子……他真的很擔心你會有事…他…他是真的很喜歡你的!!」

 

「葵,事到如今,你都還未明白嗎?事情根本就跟我有沒有發燒沒任何關係,我敢說,就算當初我沒有失憶,流他也不會跟我一起…他…根本就不夠喜歡我。」無奈地苦笑著,枝伸了個懶腰,說︰「對流而言,比起他跟戒之間的情誼,我根本就微不足道啊。」

 

 

聽畢,我只是笑了一笑,因為此刻我已無言以對。

 

 

見我沒有說話,枝便站了起來,笑咪咪地說︰「好了,我們再不進去的話,草莓可要抓狂了啦。」

 

「我還想再抽根煙,你先進去吧。」

 

「好啦~那你抽完煙就進來啦~!」說罷,枝便轉身走回白色大屋去了。

 

 

臨走前一刻,我看見枝笑的很幸福。

 

 

 

一直以來,我所堅持著的到底是什麼?我想的,不就是希望枝開開心心,得到幸福嗎?可是,為什麼現在枝親口跟我說她很幸福的時候,我卻會感到莫名的失落?

 

 

明白了,其實,我不過是個自私的傢伙。

 

 

本以為,這世上只有流能夠為枝帶來幸福;然而到了最後,真正為枝帶來幸福的,卻是戒而不是流。其實,感覺這回事本來就很不可靠。縱然我直覺上認定了流和枝才是真正的一對,可是到頭來原來戒才是她的真命天子。

 

 

一切都不過是我以為。

 

所以,當事情非如我所願地發展下去時,我便因此而深感不爽。

 

 

 

 

 

 

 

 

 

 

 

 

 

 

 

 

 

 

 

 

 

 

 

 

 

 

 

 

我真是枉作小人啊。

 

 

 

 

 

 

 

「你捨得來了嗎?」

 

甜蜜的嗓音把我從沉思中拉回現實,回過神來,我看見草莓站了在我面前。

 

「既然都來了,怎麼不進屋子來?」不明所以地問著,她隨我一同坐了在長椅上問。

 

「沒什麼,只是有點事情想不通而已。」把手上那根早已燃盡的香煙扔掉,我從煙盒抽出另一根香煙,點燃,抽啜。

 

「葵,你還記得嗎?」伸手指向了前方的小泳池,草莓咯咯地笑著說︰「我們正式交往的那個晚上,我變成了落湯雞。」

 

「我當然記得啊~你喝太多酒,醉了後竟不要命地跳了下去…當時我還以為你會死掉哩!」

 

「有時我會在想,如果那晚我沒有喝醉,那麼,今天我們也不會走在一起吧。」把頭挨到我肩上,草莓挽住了我的手臂。

 

 

晚風輕輕的吹送著,草莓的長髮在風中飄揚著。

 

 

如花般的香氣。

 

 

「草莓……」

 

「嗯,什麼?」

 

「……還是算了。」

 

「怎麼了?有話就說吧,不必客氣啊。」

 

「…………我們結婚吧。」

 

「好呀。」

 

「…………」

 

「…………」

 

「…………」

 

「…………」

 

「…………」

 

「葵……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溫柔地為我抹去臉上的淚水,草莓緊緊抱住了顫抖的我,柔聲地在我耳畔說︰「不要害怕,我就在你身邊啊。」

 

 

沒有說話,只因此刻我已泣不成聲。

 

 

 

 

 

 

 

 

 

 

 

 

 

 

 

 

 

 

 

今晚,我聽到了嘈吵的蟬鳴聲。

 

 

夏天,就要來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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