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爸爸日記>>

第四話

來不及整理儀容、來不及檢查家電到底關上了沒有，匆匆拿了錢包和門匙，頂住一頭亂髮，奪門而出。
想起剛才接到由醫院通來的電話，心情焦躁萬分。醫院的護士告訴我，女兒進了院，需要家長去辦住院手續。聽罷，連線都未掛就立即飛奔出門。
在馬路旁踱了許久，仍然未截到計程車，開始更加心煩氣躁了。真是去他媽的，平時不用乘車時就滿街都是空的計程車，現在有需要乘的時候，卻竟然連一輛都沒有！！

氣急敗壞到極點，我決定用跑的去醫院。

一路上，我就只懂得拚命往前跑，一直地衝一直地衝一直地衝，腦海瀕臨空白。驚恐沒完沒了地襲遍全身，無孔不入的，流竄至每一處、每一處、每一處，每根毛孔都站得直直的，額角還不自覺地滲出了冷汗。冷汗滑過喘紅的臉龐，感覺很不好受。

我真的很害怕女兒會有事。

不知道跑了多久，雙腿開始發軟。幾近虛脫的麻痺感從腳底蔓延至大腦，彷彿告知了我不能再繼續跑下去了。儘管已經再也支持不住，但我仍舊想要堅持，起碼，我要堅持到去到醫院為止啊。

直至到達醫院為止。

用發抖的雙腿蹣跚地步進醫院大堂，在詢問處問到了女兒所在病房的號碼，我便拖著如鑲了鉛的雙腳行入電梯。



304室。

咔喳。


不大不小的公共病房裡，就只有一張病床上是躺有病人。在那張鬆了白色油漆的鐵架床上面，躺著了我那位臉無血色的女兒。
這時，醫生剛好去了巡房，病房裡也沒有護士，病房裡，就只有我和女兒而已。深呼吸了口氣，我走到床邊，拉開了椅子坐下，倒了杯水喝。
帶點涼的水沾濕了咀唇，繼而滑過腔舌、滑過喉嚨、進到胃裡，滋潤了身體的每一處，似乎，整個人也在瞬間得到了平靜。坐著坐著，人也就變得冷靜，頭腦也清晰了不少。
轉頭望向女兒，看見她依舊安然無恙，頃刻頓感慶幸非常。為什麼不慶幸？我是應該慶幸的，還好女兒尚未因著我的疏忽照顧而有生命危險。

對，因著我的疏忽照顧。

隨手把放在病床末端的病歷表拿起，打開，上面滿是撩草到不行的英文，完全搞不懂，反射性地合上，丟到一旁去。
嘆了口氣，重新安坐在椅上，我牽起了女兒的手，冰冰的，感覺很脆弱。此刻，心裡還是有點慌，畢竟，我始終還未知道女兒到底是因何而進院。剛才醫院打了通電話來，告訴我女兒倏地在KTV的包廂暈倒，被送了進去，著我趕緊來看她。

完全被搞得一頭霧水啊。

腦海倏地閃過了一個片段，是女兒剛入讀小學的時候。她拿著美術課做的小手工，蹦蹦跳的走到我面前，說要把它送給我。那天，是我的生日。她記得，我也記得。
笑著抱起了她，我快樂地收下了那份小禮物，然而她輕輕地親了我的臉頰，說最喜歡的就是爸爸。
那時，我倆都笑得很開懷，那個時候的我們，什麼都會說、什麼都會談，二人之間，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秘密。然而為何現在，我和女兒之間卻會變成這樣？？現在，她什麼時候上下課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上下班她不知道；她拍過拖沒有我不清楚，我在外頭交過幾個女人她不清楚；她長高長胖了多少我不知道，我衰弱蒼老了多少她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們兩個，統統都不知道。

我不要變成這樣，我不想也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

昂起了頭，我企圖想把怏要淌下來的眼淚嚥回去，然而並不成功。眼淚，一滴，兩滴，三滴，四滴，五滴，滑下，滑下，滑下，滑下，滑下，一發不可收拾。

女兒，你知道嗎？由始至終，爸爸都是這麼深愛你的•也許是我不懂得怎去表達，令你覺得我冷落了你，可是，我敢發誓，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你。
我願意用任何條件去換回我倆之間的關係，就算要我把工作辭去也無所謂。

什麼？

你不相信？

想大罵你老爸我大言不慚嗎？

想大罵你老爸我不顧家嗎？

想狠狠地揍我一頓嗎？



好啊，那你就起來吧。

起來罵我啊。

起來打我啊。




愈快愈好。









爸爸，一直都在等待著你。



note at"12︰20am...*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