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戲美人兒-第四章-

原著:季璃

改編自mandy

        

        

        

        

  神魂悠悠地,不知身在何處。

  朦朧地睜開雙眸,沉重的眼皮子仍舊有些睡意,一時之間,有些恍神,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揚起眼睫,看見了清亮的晨光從帳頂的天井透進來,空氣之間飄蕩著青草的澀味,以及奶茶與麵食濃郁的香氣。

  她撐起纖臂坐起身,冷不防地頓了一下,渾身的疼痛讓她不由得抽搐,她現在就像散了骨架子的人偶,就算是舉手投足如此簡單的動作,都能夠耗掉她身上大半的力氣。

  坐起身,半晌不能動彈,努力地回想昨晚所發生的一切,這時,覆在她身上的裘毯順勢滑落,在毯子之下,她只穿著一件貼身的單衣,在單衣之下不著寸縷,驀然襲上的冷涼讓她的腦子忽然清醒,昨夜的記憶如潮水般湧進她的腦海,她瞪圓了美眸,大驚失色。

  這時,她聽見錦帳之外傳來了聲響,她斂眉細聽,聽見了祿公公的老嗓低吆喝著下面的人手腳俐落一點,主子就快要回來了。

  他們的主子還能有誰呢?吞了口唾液,想到那張懸著笑意的臉龐,她的心口不由得一陳抽緊。

  「參見皇上。」祿公公的聲音從帳幕外傳進來。

  「她醒了嗎?」

  剛從草原上馳騁歸來的沉渾的嗓音輕快,隨著他的聲音飄進來的是一陣含著青草味的涼風,但還不夠強勁到足以掀起厚重的內帳,只透進了一絲涼意,拂得她肌膚微涼。

  「還睡著,奴才聽從皇上的吩咐.不敢打擾歐陽大人睡憩。」祿公公斂首含笑,一揚手張羅.手腳俐落的官人們立刻備好了進膳的器皿。

  這時,眼角餘光瞥見了一雙小巧的腳丫從隔幕之下露出來,踩在軟軟的絨毯上.似乎在猶豫著自己不知道是否走出來。

  他淡然頷首,輕揚起大掌,「嗯.你們統統退下吧!沒我的吩咐,誰也別進來。」

  「是。」祿公公恭聲應道,帶著手下的宮人退出皇帳。

  從簾幕的縫隙之中見到除了之外的人都退出帳外,雖然心裡仍有怯意,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走出簾幕之後,迎視含笑的打量眸光。

  「睡得好嗎?」他的語氣一派輕鬆,隨手脫掉身上的外袍罩在她纖細的肩上,柔軟的紫絨圈在她的小臉旁,份外襯托出她臉蛋的白淨。

  「你……你難道不應該做些事情嗎?」她瞪著他,不敢置信他的反應竟然如此平靜,讓原本料想會有一場狂風暴雨的她感到傻眼。

  「朕應該做什麼事?你倒是說說看。」

  「昨兒個晚上……」她的語氣忽然一頓,想到昨夜的一宿春宵,嫣紅的暈色泛上她的雙頰,她輕咳了聲,低斂長長的眼睫,硬聲說道:「你不都應該知道了?既然知道,你應該要降罪於我才對。」

  「到底朕是皇帝,抑或你是皇帝?」挑挑眉,原來這傢伙知道他的身份之後,態度也沒變得客氣。

  「當然是你。」她揚起美眸瞪他。

  「那好,朕是皇帝,所以朕說不必罰,你有意見嗎?」

  「你這個——」

  及時收住口,要不,「昏君』兩個字差點就脫口而出,這男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明明知道她是女兒身,卻半個字不提,若不是他心裡另有盤算,要不根本就是個昏君。

  到底是誰說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英明君主,簡直就是胡說八道!虧相信這個傳言的人還有一大票。

  「你有意見嗎?」笑著聳了聳寬肩,「若真的要罰,隨隨便便亮出來就是抄誅九族的罪名,你確定真要朕罰你嗎?」

  「不。」她倒抽了一口冷息,心想自己顧著跟他逞英雄,差點忘了自己所犯的可是欺君大罪呀!

  「那你現在還有意見嗎?」他相信是沒有才對。

  「沒有。」最後她能做的只有乖巧地搖頭。

  「那就過來朕這裡。」他走到長榻前坐下,朝她拍了拍大腿。

  「你到底想做什麼?」

  「先過來再說。」他溫柔含笑的語氣像在喚著心愛的寵物。

  見自己根本就拗不過他,只好乖乖的像只乖狗兒走到他面前,一個閃神就被他給摟坐在大腿上,他有力的長臂緊鎖住她纖細的腰桿兒,讓她被釘在他的懷裡不能動彈。 「知道現在朕心裡在想什麼嗎?」,

  「不知道。」她小聲地說,無論心裡有多不情願,在他高大的體魄彰顯之下,她僵硬的嬌軀就像是小鳥依人般偎在他的懷裡。

  他以長指輕梳著她柔細的髮絲,無視於她沉默無聲的抗議,開門見山地說道:「朕在想,要升你的官。」「陞官?」

  「是,陞官。」他替她重複了一次。

  「你怎麼可以想要升我的官?」她簡直就不敢相信,低聲驚嚷,「我明明就犯了大罪,你就算不殺我.也應該要把我貶嫡,就算把我派到十萬八千里外的邊疆去當小吏也不為過,你怎麼可以說要升我的官?!」

  抿唇不語,挑了挑眉,又是那一副「到底你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的疑問表情。

  再度語塞,雖然心裡有千百個不願意,但對於他這個「昏君」用這種爛法子威脅她住口,她實在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執起她柔軟的小手湊在唇邊輕吻著,沉魅的眼眸直勾勾地瞅著她, 「朕不會讓你離開,你要當官,朕就給你官做,而且還要你位極人臣,你想要的東西,朕全都賞給你。」

  「我以為自己的個性已經夠差了,沒想到你更差勁。」她看似在嘴裡喃喃自語,其實字字句句都是說給他聽的。

  昏君!除了這兩個字以外,她實在想不到還有別的詞兒可以用來形容他!

  如此放縱她,難道不怕她恃寵而驕,為所欲為嗎?

  虧她曾經也是相信他是英明君主的那大票人之—,如今想來,簡直令人覺得可笑至極。

  聽到她說他的個性差勁,絲毫不以為意,反而縱聲大笑,強健的雙臂緊緊地擁著她,恨不能將她給揉進骨子裡。 「難不成,你是真心要朕卯起來跟你算帳嗎?」他心裡也知道這算是威脅,不過這是最快讓她閉嘴的方法。

  恨恨地咬了咬牙,「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不要問我,反正你才是皇帝,不需要我來告訴你怎麼辦吧!」

  「那你看宰相這個位置如何?」他一邊吻著她柔軟的鬢角,一邊在她的耳邊低語著,輕柔的語氣彷彿在談論天氣般,無視於她震驚的表情,兀自說下去,「朕就讓你當宰相,你有話想說嗎?」

  「難道就不能——?!」她一口氣差點接不上來,他也知道她有話想說,那是當然的,遇到這種狀況,無論是誰都會傻眼吧!

  「你想說難道就不能慢慢來嗎?」他笑著替她把話說完,大掌捧住她美麗的臉蛋兒,寵溺地在她的唇上啄吻了下,「慢慢來要等到何時呢?不,朕沒有耐性等你慢慢來到朕身邊,朕就是要一下子把你給提拔上來,不必擔心有人會非議,誰敢有話說,朕就要誰的腦袋。」

  天啊!原來他不只是昏君!還是個暴君!他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要人掉腦袋的話呢?用力地瞪著他,不敢相信這幾近蠻不講理的話從他的口中被說出,到底是誰說眼前的男人是難能可貴的英明君主?!

  騙人!

  可恥的是她也曾經被騙得團團轉!

  如果,經此一劫她還可以存活下來,她絕對要對天下百姓說明他們的君主究竟有多昏庸無能,可是,她卻無法堅定地拒絕他近乎荒誕的提議,因為在她的心裡非常地明白,成為宰相之後,她便可以將心裡的想法逐一地實現……

  「兒!」

  一聲中年男人的咆哮從歐陽家的祠堂裡揚起。

  沉厚的嗓音氣急敗壞,聽起來彷彿就快要喘不過息兒,一旁的夫人急忙地扶住丈夫,替他拍背順氣。

  「相公,不要太激動,這是好事,是好事呀!」女兒才進宮不到幾個月就一躍成了宰相,她無論是左想右想都覺得是件好事呀!

  「你一個女人家懂什麼?這怎麼會是好事?兒!」他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兒,指著祠堂前的跪墊,沉聲喝道:「去給爹跪下!」

  「是。」淡然回答,依言就要走到祖宗牌位,但立刻就被兩位哥哥給一把拉住。

  「爹,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老大文拉住妹妹的左手,正色地對父親說道。 「我忘了什麼?」一臉愕然。 「兒現在可是宰相了,她的官位比爹還大,眼下在朝廷之中能夠命令她的人就只有皇上了。」老二津拉住妹妹的右手,替大哥補充說明。

  「這……」

  亂了!全都亂了! 自從今天早朝,皇帝頒下詔書,拔擢成為宰相之後,一切事情就全都亂了!

  不,一切亂源應該來自於他這個不肖女兒私自報考科舉,還很不孝地撈了個狀元回來,從此就把他們家給弄得一團混亂!

  「大哥二哥,你們不要再說了,你們說的是在朝堂之上,可是咱們現在是在家,在祖宗面前,我是爹的女兒,爹要我跪,我就跪,爹就算要我死,我也不能多說半句話,這才是為人子女的道理,不是嗎?」說著,她就要走上前跪下,最後是被爹親給扶住。

  聽見女兒如此乖巧懂事的一番言語,夫人拿起手絹拭著眼角的淚光,而則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內心有無限的感動。

  「算了!就當爹什麼都沒說,只是,兒,你有沒有想過接下來自己該怎麼辦?就算咱們家在朝廷裡的幫手再多,你現在可是堂堂當朝宰相,多少人會注意你的一舉一動,到時候要是出了紕漏,那該如何是好?」

  「爹,你別太擔心,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也只能見招拆招,凡事看著辦了,女兒絕對不會讓家出事的。」

  對於自己的女子身份已經被發現一事,她絕口不提,父親的直性子她太瞭解了,倘若被他追究起事情被揭穿的經過,勢必會讓他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到時她就休想穩穩當當地當她的官,說不準她父親還會冒著掉烏紗帽的危險,進宮請諫納她進後宮。

  事情好不容易走到這個地步,她絕對不會輕言放棄!

  看不穿女兒深潛的心思,笑著點點頭,「那就好,爹相信你。不過,你才進宮數月,就能夠獲得皇上如此賞識,真是不簡單。」

  對啦!他覺得女兒不小心撈了個狀元的頭銜回來,是有點不孝啦!但是身為父親,他的心裡還是亂得意一把的。

  她哪有不簡單?!心裡一凜,那個簡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她知道爹和哥哥他們都還是擁護英明君主的那大票人之一,她根本就不必浪費力氣告訴這些人,原來那個欽點她為宰相,根本就是隨便亂來,她半點都不覺得是自己的能力受到賞識。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她心裡其實有點意外,但她會向這男人,以及所有的世人證明,她雖然身為女子,卻半點都不輸給男人!

  「小姐,你沒事吧?」

  走出了祠堂,就見到晴兒一臉擔心地跑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主子好幾回,一副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以為這次主子又會被罰跪個三天三夜,任是誰見過上次主子從祠堂裡出來那張慘白的臉蛋,就不難理解她為什麼會擔心到想哭。

  「我沒事,你別瞎操心。」

  「小姐,你真的成了宰相啊?」到了現在,還是不敢相信。

  笑觀了侍女一眼,她們幾乎從小就一起長大,也難怪她會不信主子真的成了一朝之相。

  她將拉到一旁,低聲地說:「我要你等會兒去一趟藥館。」

  「去藥館做什麼?」疑惑地問。

  「你拿著這張方子去捉藥,多捉幾帖回來。」她從袖裡掏出一張寫著藥方的單子,交到手上。

  「小姐又沒病,為什麼要捉藥?」

  「你別問那麼多,只管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

  雖然還是滿心疑問,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畢竟她的笨腦瓜子是沒辦法與她家小姐相比擬的,要是她家小姐說沒問題,那只要照著做就對了!

  世人們皆不敢相信,才不過十八歲的少年竟成了宰相,就連家的人都不敢置信,被他們視為最頭痛的麻煩人物的,竟然最後成了他們家最風光的成員,他們的態度從一開始的無奈,到了最後紛紛自動靠攏過來。

  他們心存僥倖,設想數十年前容宛的事情雖然再次發生,但這次的過程順利得令人意想不到,只要他們小心謹慎,想必深得皇上寵愛的官運將會一帆風順,而他們當然也是跟著得好處了。

  當然,靠攏過來的不只是家的親族,還有朝中的大臣,一直以來,他們家在朝中勢力就頗為可觀,只除了在朝中也深耕已久的趙家之外,幾乎沒有其他家族可以與他們相互比擬。

  也因為如此、他們與趙家的關係一直就是水火不容,他們家向來是以考科舉,走正途陞官,但趙家不同,幾代以前,趙家就努力經營後宮的關係,拼了命的要把家中女眷給送進宮,只要一朝得君王寵,哪怕不能呼風喚雨?

  近日來,北邊的疆域一直不是很平靜,外族數度來犯,前幾日夜裡偷襲北方最邊界的守城,挑釁的意味濃厚。

  為了商討此事,召了幾名親近大臣一起議論了幾回,最終,他決定先按兵不動,打算忍痛讓北蠻再作亂一陣子,只加派重兵鎮守,不讓損害擴大,因為黃河今年的河道更改幅度太過劇烈,沿岸不斷傳來鬧災的消息,為了不讓災民流竄,造成天下動盪不安朝廷決定先行賑濟安撫。

  「他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呢?」看著站在殿階上的男人,喃喃地自語,心裡真是納悶極了。

  這時,被召到身邊當輔手的靠了過來,小聲地說道:「不會吧!老大,你對咱們皇上的為人有疑問嗎?他當然是千古難得一見的明君,能夠有他這位好皇帝,是咱們百姓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你真是這種想法?」

  「那當然,大哥也跟我是一樣的想法。」

  「是嗎?」她聳聳纖肩,冷笑了聲,沒贊同也沒反駁,根本就不想再繼續跟討論這個話題。

  反正她何必白費力氣呢?只能說做人真是成功到極點,所有人包括以前的她,都覺得他是當朝以來最好的皇帝。

  她才不笨,若是說了批評他的言論,只怕非但傷不了他分毫,自己還可能會成為眾矢之的,標準的吃力不討好。

  這時,沉邃的眸光剛好投射過來,與她對個正著,兩人四目相交,彷彿在交換著一些只有彼此才知道的訊息。

  她可不以為自己懂他,抿起嫩唇,直勾勾地回覷他,私底下,只有他們兩人相處時,他總是沒個正經,實在教她沒法子把他給當成一個英明的帝王,說他是個胡鬧的大男孩還差不多。

  剛才還讓祿公公傳話,說等朝會開完之後,要她留下來,他要帶她去一個好玩的地方,絕對教她大開眼界。

  然而,在處理國事、天下事時,卻又睿智果斷得教她不得不服,天底下大概找不到第二個人像他一樣的人,能夠教她如此困惑不已吧!

  笑瞅著她,知道她對自己非常有意見,不過他一點都不介意,也不在乎處理了多少朝臣對她當上宰相的抱怨,他想要見識她的聰明才智,而除了讓她當宰相之外,他懶得再找第二個好辦法了!

  雖然同樣都是大家族出身,但卻鮮少見到如此熱鬧的家族吃飯場面,廣大的天井之中少說擺了十幾張大圓桌,更別數後堂裡還有好幾桌,上百個人一起開飯的場面簡直可以用氣勢驚人來形容。

  屠家飯莊裡每到了吃飯的時間,就有若鬧市般喧嘩,但大夥兒非常井然有序,似乎這大場面他們見慣了,早就練就出一套屬於他們屠家人的規矩,當然,遵守秩序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不想惹火某個人。

  那個人就是屠翎,還不到雙十年華,年紀輕輕的她靠著一根專做好菜的圓勺縱橫屠家飯莊,雖然沒有正式的繼承儀式,但光憑她在屠家裡說啥算啥的權威,儼然已經是屠家的第十代當家。

  午時一刻,屠家人絡繹不絕地走進自家的食堂裡,在人群之中,很努力地強做鎮定,面帶微笑,坐在其中一張桌子上,看著大夥兒互相熱絡寒暄,連身旁的男人都與眾人打成一片,而自己卻格格不入。

  而她身邊的男人就是,屠家人好像跟他都很熟似的,看見他一個個親熱地招呼。

  她覺得訝異極了!這些人難道都不曉得這男人就是當今天子嗎?他們對待他的態度有如平輩,不,還有一大堆人喊他小老弟,這要是讓朝中的大臣們見到,只怕是已經嚇到眼珠子都掉出來了!

  終於有人注意到他身邊有一張陌生的臉孔,一名毛髮粗厚的大漢跟李舒懷寒暄完之後,打量了幾眼。

  「這位是……」他遲疑了下,半晌叫不出名字。

  他實在不記得家裡有這麼一號美少年,憑他這副俊秀的長相、絕對贏得過最近引起不小騷動的美相爺。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心裡猜測他根本就喊不出名宇,揚起手,隨便纖指一點,指住了一位身穿黃衫的敦胖婦人,「我是那位大嬸的遠房親戚,我管她喊姨娘。」她做事向來大膽,反正這裡親呀戚的那麼多,她就不信隨便認個半路親戚,會被人家拆穿。「啥?你是春嬸的外甥?」粗漢子掐起手指算了一下,立刻對大聲說道:「小表弟,這位兄弟是你小叔呀!」「什麼?」剎那間愕然,喝到一半的茶差點吐出來,他瞪住強抿住笑意的俏臉,「她怎麼會是朕……是我的小叔?」

  「春嬸是我們姨婆,他管春嬸叫姨娘,輩份當然比我們高,做人不要不懂事,快點叫小叔。」

  「小表弟,你不喚聲小叔嗎?」跟在一旁起哄。

  她心想這真是太神奇了,難怪老喜歡往這家飯莊跑,這裡的飯菜好吃,人又善良得一塌糊塗,這地方的存在堪稱稀罕。

  簡直錯愕到無以復加,在這飯莊裡好歹也混了一段時間,怎麼他的輩分非但沒有提高,反而還越來越低了?!

  別說敖闕風那傢伙隨便混輩分都比他高,現在竟然連剛進來不到一天的都成了他的長輩,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亂了!簡直就是亂譜了!

  他瞪著,死不肯喊出「小叔」兩個字。

  聳聳纖肩,以眼神替自己辯解,說這又不是她的錯,若要說她錯在哪裡,那大概就是她不小心認「對」了親戚。

  粗漢子沒那心眼注意到他們兩人的眉來眼去,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對說道:「小表弟,你聽說那件事情了嗎?」

  「什麼事?」

  「就是皇帝老子要我們當家進宮當御廚的事情呀!簡直太不像話了!」

  「對對對,簡直就是專斷蠻橫,專門跟咱們過不去!」這時,一旁的人靠攏了過來,似乎每個人都很關心這件大消息。

  「不是聽說皇宮裡面有一堆伺候他吃飯的御廚嗎?那這個壞心皇帝為什麼要跟咱們搶翎兒呢?」

  當然是因為她做的飯菜比宮裡的御廚好吃百倍呀!在心裡嘀咕著,沒開口反駁,誰教他在這個飯莊裡算是老小呢?

  一直忍住不吭聲,最後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掩唇竊笑出聲,看當今天子在這些人面前一副沒用的樣子,心裡就覺得好笑。

  不要笑。

  以眼神對她示意,表面上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殊不知他心裡悶得快要得內傷了。

  對不起,可是我辦不到。

  她露出一臉歉意的表情,也差點快要得內傷,不過是忍住狂笑的衝動,差點教她快要得內傷。

  「小表弟,哥哥我交給你一個任務,你非辦到不可。」

  「請說。」表現出一副很有風度的樣子,明明就是九五之尊,但在這個屠家飯莊裡掐指一算輩分,低得隨便一個三歲小孩都能差遣他。

  可是若還想在這飯莊裡混口飯吃,他就必須忍耐再忍耐。

  「你去告訴那個暴君皇帝,告訴他說做人不要太過分,要他絕對不能把我們家翎兒給搶走,知道嗎?」 「是,我知道了。」點點頭,斯文的俊臉依舊文風不動。

  聞言,一瞬間睜圓美眸,簡直就是愕然到極點。

  「嗯,那就好。」粗漢子滿意地點頭,說也奇怪,明明這位小表弟輩分忒小,可是每回把事情交代給他,決計沒有辦不成的道理,究竟他是哪來神通廣大的本事呢?

  雖然教他去讓皇帝聽話是過分了一點,但是,他就是覺得把這事情交給小表弟,就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絕對不成問題。

  「對不起,我先失陪一下。」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急忙地告退要到旁邊好好狂笑一番。

  然而她才一離席,立刻就被拉住手臂,她用力想要扯開他的掌握,可是兩人就像在拔河似的,她努力了好一會兒,終於放棄。

  「放開我。」她轉過頭看著他,咬唇捺住了笑意。

  「不准走。」他側眸投給她微惱的一撇,瞧見了她嘴角勾起的笑痕,「你覺得很好笑?」

  「不,不好笑。」她努力地繃住俏顏,心想這怎麼會好笑呢?他可是一國之君,被人家當小老弟差來喚去,這可是一件有傷國體的大事,她怎麼可以覺得好笑呢?

  但她終究還是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不行了,我撐不下去了,我的好皇上,你還是快喊我聲小叔吧!」

  「休想!」他瞇細眸瞪她。

  「真是沒規矩的小輩。」 「要規矩?」他笑挑起眉梢,「朕的話就是規矩。」

  「那這句話你剛才怎麼不對他們說?」歐陽靖不服氣地反嘴。

  「朕沒打算讓他們知道身份,可是你既然已經知道實情,就不能跟他們相提並論。」

  「你這話不公平——」話才說到一半,她驀然住口,看見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嚴肅,循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看見了兩個人正在交談。

  雖然他們的音量不大,但為了要在這喧鬧的堂市中聽見彼此的聲音,他們的音量不自覺地提高。

  「那件事情有著落了嗎?」問話的人是一位長相很普通,大概見過他一百次也不會記住他長相的男人。

  「就差一點,還需要一點時間。」回話的是一名白面書生。

  「手腳要快一點,翎兒答應買主過兩天要給消息,如果到時候沒弄出個滿意的結果,你自己可是知道下場的啊!」

  「我當然知道!」白面書生打了個冷顫,想到那「下場」就忍不住心裡發毛,輕咳了聲之後,他又開口道:「雖然那件事還沒著落,不過我這趟下江南,打聽到一件古怪的事情。」

  「說來聽聽。」

  「我聽說最近江南新開了一家票號,利金要得很高,要錢的手段也狠,可是當地官員卻視而不見,聽說這票號的後台很硬,可能是朝廷裡的大官

  「我想起來了!」輕聲地對李舒懷說道,「屠家飯莊不只賣飯菜,還賣消息。」

  「沒錯。」揚唇微笑,輕頷了頷首。

  「原來,你常常來這裡叨擾,不完全是為了要吃飯。」她瞇細美眸,細細地打量眼前的男人,心裡不無訝異。

  雖然老是說他是昏君、暴君,在她面前像極了任性縱慾的君王,可是,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她總是能在他身上找到令自己驚艷的地方,他的聰明克智不容否認,看似無心的舉動,其實是經過細密的盤算考慮,不難理解為何世人稱讚他為當代英主。

  「當然主要是為了要吃飯。」

  倒不覺得自己如她所說的那般偉大不凡,他聳聳肩,一副漫不在乎地說,心想要是這地方的伙食難吃到要命,他絕對不會親自前來,而是找一個替死鬼,天天來替他吃難吃的食物,順便打探消息。

  「剛才他們說的那件事,你打算怎麼辦?」

  「先回去,咱們再慢慢商量。」

  她從他的眸底窺見了邪氣的笑意,知道他心裡絕對沒安好心。

  後來,雖然派人去調查,但江南錢莊一事仍舊不了了之,因為幕後的指使者行事非常小心,派出去的人只查到了幾名小官吏涉案,就再也查不上去,最後錢莊被迫關門,錢財全數充公。

  而一直到了很久以後,這件事情才真正有了水落石出,卻也替帶來生平最大的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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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