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怕永恒(序)
By 丝绒
不知不觉间,在耳边纠缠的又是一个季节的蝉鸣。我倚在窗边,看着碧蓝的天空中轻扬的云朵,一道慵懒的阳光越过层层的障碍淡淡地洒在我的肩头,发际。身体感受到的只有那浅浅的温度和缓缓的微风。在这午后的房间内,空气在安静地融合,再分散,似乎感觉不到什么时间的消逝。唯有桌上的那只玻璃天鹅在阳光下变幻着各种奇妙的色彩,慢慢的,在阳光下消逝……,我抬起眼,望向它最后的颜色——一抹消失在黑暗中的淡紫,蓦然发现,我离开他已经,整整十年。。。。。
爱,是什么?——爱,就是无论相隔多远都能捕捉到对方的气息。
可是,你现在,又身在何方?
睁开眼,看到的是那一望无际的天空,被最后一片火烧云染红的天空,我的,记忆中的,20岁的天空……….
我,DIE,20岁,一个人离开乡下的家乡生活在东京这繁华的城市里,大学三年级,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至少表面如此。当然,这是在没有遇到他之前的事了。我读的是新闻,因为我喜欢一切真实的东西,也喜欢让一切的事物变的真实。
基本上我是个很不错的学生,毕竟老爸老妈辛辛苦苦不是供我来玩的。业余生活还算丰富吧,热衷各种体育活动,闲时爱做做模型,听的音乐基本是Depeche Mode,Sneaker Pimps之类冰冷的电子,课后会参加登山会的活动。我喜欢旅行,完全自助的那种,与人比起来我似乎更倾向于和大自然交流。另外,我和同学的关系也不错,但没什么深交,原因是我不打算也不愿意向别人敞开自己的内心,我喜欢享受这种孤独,独来独往的世界是自由的。
我,没有什么理想,如果自由的生活算是理想的话。没有理想不代表没有希望,我希望有一天能亲赴那硝烟弥漫的战场,拍下残酷世界中的千姿百态。而这种想法是在看完那张英勇而著名的照片《卡帕眼中的最后世界》后渐渐建立起来的,总觉得自己要有那样的一张作品立刻死去也是值了。
我周围的人大都抱着理想,那些死死的没有生命的称之为理想的东西,到最后还不是套牢了自己。何苦呢?所以,我在别人眼里总是特别的,异常潇洒,写意地生活着。其实,没有人知道我的恐惧,对自己日渐冷漠的恐惧。。。。。。。
就这样,在遇到他之前,我的心一直在轻轻地漂浮着,绝不为任何人降落,无言责备地挥霍着每一天,天真的我宁愿相信那是厚积薄发。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我还是坐在窗边,任回忆的闸门轻轻打开。。。。。。。
那是个深秋的傍晚吧………
记忆怕永恒(一)
那是个深秋的傍晚………..
登山会的活动结束后,我走在幽深的小径上,盘算着今天晚上去哪里消磨,电影院?讨厌那些做作至极的主流闹剧;酒吧?讨厌那些浓妆艳抹,内心腐烂的人群;暗房?最近实在是没有拍到什么满意的照片。回家?对着那些几天没洗的脏衣服吗?那也太没意思了。我该去哪里呢?
边走边想着,忽然,一片纯白闪过我的眼。我蹲下身去,这才看清楚,草丛中,赫然闪耀的是一只小小的白色的水晶天鹅。我好奇地把它轻轻地捧在手心里,它,仰起高傲纤细的脖颈,张开宽阔的双翼,好象随时都有可能从我手中飞走。真是美丽,我暗叹着。。。。。。变换各种角度来欣赏这脆弱中溢满坚强的艺术品。这么漂亮的东西,不知是谁丢在这里的呀,可惜呢。。。
嗯?什么东西?自己的后腰感觉异样。回头看去,竟然是————一个扫把,紧紧地顶着我的后腰,啊!!我昨天新洗的白衬衫!!满家就这一件是干净的啦!!太过分了~~怒火从心里燃起,正准备向扫把的主人一顿开炮,我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生都无法忘却的容颜。
那无比清澈的,是眼吗?长到这么大,我第一次体会到“震撼”这两个字的含义。那紫的发亮的发丝在晚风中轻轻飞扬着,飘起来,再和着不同的节奏落下去,拂过苍白的细腻的脸颊,秀气的鼻梁下面是紧闭的薄薄的双唇。英气的眉毛和眼睛之间构成深陷的沟壑,那不含一丝杂质的目光就来自于那里。我感到自己的心被这种目光洗涤着,那些无尽的欲望正在逐渐的消失……….这样的面容,也属于这里?似乎未经世事,干净的没有一点世俗的痕迹?……………….身边的空气在飞速旋转,凝聚,什么空间,时间,都已经不存在了。他,就像我手里栖息的水晶天鹅,纯真而剔透。我仔细观察着,这么精致的面容却穿着卡其布的宽大衬衫,使他极瘦的身体显的有点儿逛荡,皱皱巴巴的牛仔裤,还有,平的不能在平的白鞋。
天!谁给他这么打扮的的?罪过啊!美丽总是这样被掩埋的。
正当我发呆的时候,他的眉轻轻的皱了起来,拧成一个小小的节。他,在生气吧。
“还给我!”低沉的声音,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你,你是说这个天鹅吗?我刚在草从里捡到的,是你的?”我有些结结巴巴地问。
他轻轻点了点头,走近我,伸手就想拿回我手里的东西。
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脑筋回路是怎么搞的,只想逗逗他,逗逗这个似乎没什么礼貌的家伙:“你有什么证据是你的,这明明是我捡到的,暂时不能给你。”我得为我的白衬衫换回一点儿尊严。
他楞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紧紧地盯着我,盯得我开始不好意思。
“真的是我的,没有骗你。”他很正经地一板一眼的说。
这个人有毛病吗?竟然看不出我在逗他,像块木头似的,和那张清秀的脸真是不符,有意思。强烈的恶作剧心里使我对他说:
“这个,我先保管。等你找到了你是它主人的证据再来找我好了。哦,对了,我叫DIE,随时欢迎。”
挑了挑眉,露出胜利者的笑容,看着这个木头美人不知所措傻在那儿的表情,心里的满足感渐渐升腾,为什么要逗他,我不知道,一定是生活太无聊了吧。
“DIE?”他扬起困惑的脸,直勾勾的看着我。
不行了,受不了了,他怎么这样看人?他父母从小是怎么教他的?他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你是谁?”我吐出自己的疑惑。
“我,我是——薰。”他牵动嘴角,微微一笑。这种笑容,是那样的温柔,没有厚度,也没有质感,却极尽媚惑,波涛起伏地摇曳着我脆弱的心。风吹过,卷着淡黄的落叶飘过他的身体,脸颊,头发,舞蹈着……他宽大的衬衫薄薄的抖动着,间或贴在他消瘦的身躯上,再慢慢浮起……这一切都展示着一种,深秋的,腐败的,萧瑟的美。
薰?是薰吗?我记住了,永远也忘不了了。我的眼前一片残阳如血,在腥红的天空和幽深的古树的背景下,他整个人仿佛在燃烧,缓慢却飞扬地燃烧着,一直点燃我干涸的心脏。而他的眼睛又像一潭水,柔亮的,清澈地,映照着我的肮脏的躯体。我现在只想拿起相机,真真切切地把他拍下来。
他就这样看了我很久,终于收回了那令人窒息的笑容,大概发现我出现了思考障碍和表达困难吧,于是,拿好他的扫把,转身离去了。我眼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远处的黑暗,瘦削的身影逐渐消失。一阵阵恼人的晚风吹过,掀起地上一层层落叶,对着一片空旷,似乎一切皆没有发生,而手中那闪耀的莹白又好象在告诉我确实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莫名其妙构成了我们的初次相遇,到现在我还认为那是极其美丽的。一切都像是神的安排。但是,神,真的存在吗?如果真的有神,为什么从不眷顾你呢?我的,薰……所以,世界上跟本就没有什么神,那只是可悲可怜而又可恨的人虚无缥缈的自我寄托罢了,真正的好人是没有好报的。然而,鬼是存在的,我,就是鬼,摧毁你一生的魔鬼,我的,薰………….
( Mazzy Star:Flower in December 里面的口琴声真是天籁之音。)